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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被裁了。”

11月26日，一个寻常的周日午后，字节跳动旗下游戏营业旦夕光年员工郭宇突然收得手机通知的“轰炸”。

新闻并非来自官方，而是来自职场社交平台脉脉上的一个爆料。截图显示，该营业已上线项目给3个月时间找买家，若是谈欠好，也遣散。

爆料另有一句话：“总之张一鸣这次是完全不想做游戏。”

11月27日12点，郭宇接到了正式通知。28日12点42分，旦夕光年官宣，举行大规模营业缩短。

在此之前的11月7日，字节跳动旗下虚拟现实品牌PICO也举行了裁员。11月15日，字节跳动花40亿美元收购的沐瞳游戏传出出售新闻。

短短20天内，字节跳动3项营业先后震惊，涉及数千员工。“激进地投入，斩钉截铁地放弃，”一位旦夕光年迈员工说，“这很字节范儿”。

2021年11月，字节跳动确立六大事业部，包罗抖音、TikTok、火山引擎、飞书、鼎力教育、旦夕光年。两年岁后，六大事业部中的后两个靠近消亡，剩下的火山引擎和飞书不温不火。字节跳动当前的基本盘，仍然是抖音和TikTok。

两三年时间，字节跳动从“短视频吞噬一切”到“鼎力纷歧定能出事业”，再到大幅缩短，迅速升腾的互联网“新王”履历了什么？

01 旦夕光年缩短

11月27日，旦夕光年刚上线11天的重度游戏《星球：重启》发出了名为“别忧郁，我们会好好在世”的通告。通告说，已经准备了两年的版本内容，游戏不会停服，让玩家放心，并于附件中给玩家发放了大量抵偿。

不外，一份长达近400页的在线文档在微信群聊间转达，搜集了各大游戏公司的招聘信息，创作者将其命名为“旦夕光年英灵殿：重生之路”。

字节官宣缩短游戏营业前，一位团队成员曾对记者示意，应该不会受牵连。事实游戏刚上线，而且收入不错。但现真相形比他想象的残酷。公司的态度是，在保证运营的情形下追求剥离。

对这些员工来说，现在正处于“缓刑”期，最终是被裁或转岗都还不知道。上述旦夕光年迈员工告诉记者，这次字节冻结了转岗的权限。

旦夕光年员工以及游戏行业人士对于字节跳动放弃游戏都很意外。字节跳动今年下半年刚刚上线了《星球：重启》和《晶核》两款重度游戏，设计今年上线的《火影忍者：*对决》在小米应用商铺也有跨越400万预约。在业内看来，这应该是字节游戏崛起的迹象。

互联网投资人庄明浩以为，恰恰是游戏的上线，让冗长研发历程中的隐性成本彻底露出了。他所指隐性成本即字节系流量的扶持，“字节有能力让任何一个产物在上线之初到达脱销榜这个位置，那么挣广告费不香吗？”

《星球：重启》是字节鼎力投入的游戏，研发时长3年，团队规模300人。速途网游戏事业部总司理王佩告诉记者，业内一致体量的游戏，投入规模在10亿元左右。

《晶核》同样是自研的重度游戏。该游戏于2020年立项，团队规模200人左右，研发时长3年半。今年7月上线，该游戏经由首月流水岑岭后，当前收入处于下行期。

一位资深游戏玩家看到抖音上铺天盖地的推广后下载了《晶核》，付费1000多元。但两个月后卸载了，“主要是太无聊了，而且死板。”

王佩以为，旦夕光年虽然算一线大厂，但其研发团队“拼盘”而来，在产物长线运营、研发能力方面与腾讯、网易这些成熟稳固的游戏头部公司有着不小的差距。

02 鼎力未出事业

据靠近字节跳动的人士透露，缩短游戏营业前，旦夕光年营业认真人严授和字节跳动CEO梁汝波频频讨论了良久。

梁汝波以为，虽然游戏营业取得了一定成就，但已往几年也泛起了追求“大而全”、项目不聚焦的问题，应该把精神和资源投入到更基础、更创新、更有想象力的项目。

记者不完全统计，自2019年确立以来，旦夕光年上线及对外曝光了25款自研游戏和31款代剃头行游戏，其中有水花的不多。

字节跳动做游戏的思绪是鼎力出事业。据游戏媒体竞核报道，旦夕光年只有几百人时，张一鸣曾问过一个问题：“腾讯游戏有若干人，网易有若干人。若是我们招一万人做游戏，能否占到同样的市场份额。”

那时内部人士建议，游戏需要耐心打磨。但旦夕光年照样走上希望通过大规模收购、大规模招人、大规模投放来出成就的路子。

曾在旦夕光年认真游戏宣发的员工李阳以为，“张一鸣不喜欢游戏、不懂游戏”。

她以为，游戏厂商开发游戏大多泉源于“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决议了游戏类型、画风、故事以及更主要的游戏流程、关卡和奖励，最后才是引擎开发和后期宣发。只有“想法”确立在“制作者真的喜欢游戏的基础上”，制作者才气为玩家带来惊喜。

在字节跳动，开发游戏的顺序被颠倒了过来。“在字节，项目开发需要先思量什么是市场需要的、什么是低风险的，再思量游戏的可玩性，以是字节花大价钱买来了火影忍者、海贼王和漫威的IP，由于IP意味着平安”。李阳以为“这种企业文化不适合创意”。

上述旦夕光年迈员工的感受是，字节跳动对于游戏营业的设计一直不太清晰，一会儿做这个游戏，一会儿做谁人游戏，在关卡、画风或者内容上没有自己的气概。“战略不清晰的时刻，你能做出来什么成就呢？”

凭证DATA数据，2019-2022年，字节跳动仅在游戏投资并购上便脱手22次，投资金额超300亿元。

收购的游戏公司中，沐瞳在11月传出卖身新闻，11月27日晚，沐瞳CEO（首席执行官）袁菁回应说，沐瞳继续自力运营，会耐久深耕游戏行业。另一家被字节跳动收购的上海墨鹍公司在2021年改组为101事情室。该事情室现在已经被遣散。

不外，旦夕光年不是字节跳动*个遣散的营业。

同为六大事业部之一鼎力教育缩短得更早。2022年2月18日，字节跳动鼎力教育的四大在线教育营业宣布了停运通告。鼎力教育是字节跳动旗下*公然宣布的营业自力品牌。鼎力教育CEO（首席执行官）陈林曾经亮相说，三年内每一年都是巨额的投入，而且没有盈利预期。

鼎力教育的缩短与大环境有关。2021年“双减政策”宣布后，在线教育平台均调转偏向或直接裁撤。一位在线教育头部公司人士告诉记者，鼎力教育虽然入行晚，但由于投入足够多，很快就做出了声量。若是它能继续运营，也许会成为教育行业头部公司之一。

老铺黄金等「折A转港」

同在2022年，字节跳动裁撤掉了整个战投部门,除少数员工转岗至营业线外，其余人悉数去职。

昔时5月，字节跳动旗下房产营业幸福里举行缩短，退出线下生意、回归线上营业，小麦房产整体转让至房产经纪公司麦田。

回过头看，从K12赛道火热时字节跳动重金投入的鼎力教育最先，到厥后的PICO、飞书、字节投资等，最后都由于种种缘故原由举行了快速的缩短或裁撤。

2019年3月，张一鸣在字节跳动7周年演讲时，多次提到“鼎力出事业”。但厥后随着张一鸣在两年之后选择退休，外界已经很忧伤知张一鸣若何复盘。

03 逻辑和数据的证实

11月7日，PICO宣布通知，对组织架构举行调整，裁员300余名员工，涉及市场销售服务、Studios、视频、平台营业等团队。PICOCEO（首席执行官）周雄伟在内部会上说：“我们对行业和市场的生长估量得对照乐观。”

旦夕光年和PICO被李阳和商淼形容为“在公司内部讨饭吃”。商淼以为部门上下伸张着一种焦虑的气氛，这种气氛泉源于“高层需要向公司证实自己的营业有价值、自己的产物能竞争，才气获得更多的资源，这种理念依次向下传导”。

时间回到2021年，彼时字节跳动破费90亿元收购PICO，商淼是最早一批加入的员工，他在TikTok和PICO都事情过，他感受到字节跳动内部对两个营业有显著的“差异看待”：“TikTok被给予了更多的耐心，无论是项目的时间放置，照样职员的调剂，只要不犯大错，一切都可以被容忍。”

商淼在PICO事情了一年半的时间，正是字节跳动对PICO投入最多的阶段。公司的期待带来了伟大的压力，在他转岗前夕，PICO“一周最多能上两三个项目”。有些项目留给项目组的时间1个多月，其中治理层和研发部门之间的拉扯消耗半个多月，剩下的半个月拿来做研发，“产物质量可想而知”。除了项目上的拉扯，团队频仍换取、项目组分工不合理且缺乏互助都导致了PICO内部的杂乱。

相比之下，苹果开发同品类产物VisionPro时，投入了2000多名设计师和工程师，花了8年时间。

接受采访的PICO和旦夕光年员工以为，字节实在不领会、不感兴趣这个领域到底是怎么样的，高管们在乎的只是“攻城略地”。

来到旦夕光年之前，李阳在腾讯游戏实习，“腾讯游戏的项目组长天天穿着二次元T恤来上班，人们工位上摆满了游戏和动漫人物的手办，腾讯游戏还会发券让员工在游戏里购置商品，在旦夕光年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形。”

李阳认真游戏宣发，经常和玩家接触。一次集会上，她提出可以连系焦点玩家的某项需求举行推广流动。听到提议后，认真人回应道：“你是否和数据部门做过相同？有足够的数据反馈吗？这是否是焦点需求？有足够的市场吗？”

李阳很不解，她以为游戏应该注重内容、注重链接玩家，“在腾讯，公司激励人人交流、激励缔造有情怀的流动”。而旦夕光年看重“逻辑和数据”。“在字节，员工午休的时刻玩《原神》、《*荣耀》，甚至是《开心消消乐》，然则你见不到字节员工玩自己的游戏”，以至于同事之间撞见有人玩旦夕光年开发的游戏都市忍不住惊讶一句：“没想到你真玩这个游戏。”

2020年12月，“张一鸣在游戏群批员工上班时聊游戏”的话题冲上微博热搜榜。“字节不喜欢游戏、不懂游戏。”这是李阳脱离字节前给自己的谜底。

04 走过试错时代

互联网猎头申小飞有点眷念前几年的字节跳动。那时的字节跳动，是互联网行业年轻人最憧憬的地方，也是猎头们*的金主。

申小飞记得那时字节跳动的盛况：一度有2000多个HR做招聘，战略是把市面上百度、阿里、腾讯、滴滴、快手等大厂的候选人一股脑都收在字节旗下，哪怕数目超配。2021年鼎力教育一下子招人两三万。一个小算法团队，其他公司5小我私人就够了，字节跳动会招十几小我私人。挖人薪酬翻个2—3倍的情形，触目皆是。

社交平台上，字节跳动曾被称为“宇宙大厂”，小红书上晒出字节工牌，会留下一堆羡慕的谈论，甚至电商平台上售卖字节跳动工牌都成了一学生意。知乎热榜上关于字节跳动的问题，是“字节跳动为什么似乎做一个产物火一个”、“字节跳动能否取代腾讯或阿里”。

一位2020年在字节跳动事情的前员工告诉记者，那时字节跳动生长得顺风顺水，内部有想法就能马上获得公司支持，不需要思量太多。公司上下异常敢于试错，带来了营业上的扩张。

今年缩短的游戏、PICO，以及更早的鼎力教育等，均是那时的产物。同期，字节跳悦耳员快速膨胀，从2020年的6万人迅速扩张到2021年的10万人。上述前员工记得，公司看中的项目会确立好几个团队实验，内部崇尚AB测试。

字节跳动的触角衍生局限还不止互联网。在房产领域，字节跳动确立了幸福里。医疗领域，字节跳动做了小荷康健，并入股北京美中宜和医疗公司。2020-2021年字节跳动脱手投资80余次，其中2021年脱手50次，在中国CVC（企业风险投资）中排名第三，被业内称为“大跃进”。

2021年，字节跳动估值4000亿美元，抖音日活用户平均值6亿，峰值能到7亿，希望无限。

05 新王进退之间

据TheInformation日前的报道，字节跳动2023年上半年的营业收入和营业收入增速跨越了腾讯，到达了Facebook母公司Meta同期营收的近九成。许多人据此以为，字节跳动取代腾讯，成为海内互联网“新王”。

不外，作为“新王”的字节跳动估值却相比两年前下降了近一半，最新估值约为2230亿美元。

昔时字节跳动鼎力扩张的教育、房产、游戏、投资，现在基本都已缩短。上述待过多个部门的旦夕光年迈员工对公司的光环也逐渐消逝，她以为“又累又卷”。

字节跳动11月份的大缩短，让申小飞想起了昔时百度外卖和糯米的大退却。他曾在百度事情多年，履历了百度从最绚烂的BAT之首，到现在自嘲为“中小厂”的阶段。

他向记者挖苦，“字节越来越有百度那味儿了。”

现在字节跳动内部确实有许多百度系高管。其中包罗抖音公司副总裁、火山引擎认真人杨震原、TikTok产物手艺认真人朱文佳、火山引擎总司理谭待、抖音电商总裁魏雯雯、抖音生涯服务前任营业认真人朱时雨、抖音电商前任总裁康泽宇、西瓜视频前总裁、PICO副总裁任利锋等。

百度与字节跳动的商业模式相似，都是以广告收入为焦点的公司，这种模式赚钱容易且风险极小。类比游戏，米哈游用12年时间成为游戏行业的头部公司，推出两部爆款，但米哈游一年收入274亿元，字节跳动11天就能赚到。“商业模式太好了，躺着就能赚钱。因此公司耐心也会对照差，看不上游戏、O2O、硬件这种需要大规模投入，同时有很大风险，或者短期内很难见到盈利希望的行业。”申小飞说。

但硬币的另一面，一位互联网公司副总裁以为，一个公司最有梦想和最有故事的时刻，是它讲DAU（日活跃用户数目）和MAU（月活跃用户数目）的时刻，人人会以为它有无限的潜力和未来的价值。公司最先重视收入和利润固然也是好事，“你可以说他变得平庸，或者说，变得理性。”“以前字节都是买买买，现在最先愿意卖了，说明它已经由了它以为自己可以吞噬一切的阶段。”该副总裁以为，字节的缩短证实：短视频不是没有界限的。

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治理学院院长戚聿东以为，即即是想修建生态圈的数字企业也不能能漫无界限地扩张，营业疆土需要慎密围绕主导产物。字节跳动能够自动接纳战略性缩短，是“以退为进”，有助于企业耐久主义下的创新、发展和价值*化。

从阿里、腾讯等互联网大厂走过的路来看，缩短并不新鲜。

外洋TikTok仍在增进中，字节跳动似乎不必太忧虑。只是，前些年扩张的营业大多以失利了结，字节总要面临更现实的问题，今年还能依赖电商获得增进，明年、后年呢？

（凭证采访工具要求，郭宇、李阳、商淼皆为假名）